而对于王昌林来说,没有比这段时间更好的日子了。
揭开褐色的瓦罐,王昌林喜形于色,那条雪白在罐底蜷成一团。明年开春,王昌林将会制出蛊师最引以为傲的一道蛊:幻蛊。一个蛊师能在离开人世之前制成一道幻蛊,无论如何都算是奇迹了!
晚饭过后,他还特地为壁柜后的那只老耗子备了点腊肉。人老心细,怕老伙计吞咽困难,特地把腊肉切成了细丁。他还开了一瓶酒,本来想和老耗子一醉方休,又怕老伙计鼠老体衰把老命喝杵脱。自己舒舒服服喝了好几杯,酒精在老迈的血管里恣意流淌,把骨头都泡酥了。喝完他就缩进椅子开始假寐。半晌老耗子爬出来,不过对腊肉不是很感兴趣,凑过去嗅了嗅没动嘴,潦潦草草吞了几口米饭,又摇晃着钻回洞里头去了。
“看你那样子,怕是要走在我前头哟!”王昌林笑着说。
闭上眼,那个场景又出现了,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他脑子里扎了根。他相信这绝不是巧合。既然不是巧合,那当然就是提醒。神灵是要提醒什么呢?他把身边的大事小情都过滤了一遍,最后他认定,肯定是最近几年的蛊蹈节太过敷衍了。
想想那些年镇上蛊蹈节的情形。盛况啊!大人细娃,早早就开始盼,新衣新裤早早就准备好了,神龛得写新的,肥猪是要杀的,大歌是要唱的,蛊场是要跳的。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张张的脸,希冀、敬畏、欢喜,什么都有,看起来很复杂,其实很简单。这几年的蛊蹈节让他窝火,每次节气来临,个个都叹气,还说什么人都走光了,搞给谁看啊?老得都要入土了,谁还有这个闲心啊?这个时候王昌林就忍不住骂:“人走了就不活了?人走了吃饭就改吃屎了?人走了就可以光着腚满寨子闲逛了?”说丧气话的闭了嘴,王昌林还不罢休,拐杖在地面狠狠杵了两下,又说:“妈个逼,只要有口气,你也得给神龛上供的菩萨祖宗上炷香不是?”